香“和”红楼
和香其德和平用均,若古之和羹,供君子“以平其心”。 古人尚“中和”。非“和”者难存长久,居“中”者乃得有“庸”。 故有山谷道人赞香“常用无碍”;亦有朱熹释屈原之佩香曰:“所采取皆芳香久固之物,以比所行者皆忠善长久之道也。”
“和”,不仅仅是“与”而已。
而是如晏婴所言“和如羹焉”的“和”:“齐之以味,济其不及,以泄其过。君子食之,以平其心。”
故“和”之目的,无过无不及也。
物而堪称“和”者,无过无不及也。
名“和香”而符其实者,无过无不及也。
故和香非药。
何为药? “设人身之气偏胜偏衰则生疾病,又借药物一气之偏以调吾身之盛衰,而使归于和平则无病矣。盖假物之阴阳以变化人身之阴阳也,故神农以药治病。”
世人每每“药”、“香”混淆,抑或以“药香”为常香,无病之人沉恋“一气之偏”,久之身心失和,反入膏肓。
和香则不然,其德和平用均,若古之和羹,供君子“以平其心”。
古人尚“中和”。非“和”者难存长久,居“中”者乃得有“庸”。
故有山谷道人赞香“常用无碍”;亦有朱熹释屈原之佩香曰:“所采取皆芳香久固之物,以比所行者皆忠善长久之道也。”
两年前初接触“和香”,总道其既融“阴阳之化,四时之数”,那么千变万化随心所欲,效文章书画表人世之悲欢,又有何难?于是一有机会,便怂恿傅京亮老师用香讲述传奇故事。
老师却说:“这个和人有关系的香最难和了,老变。”
我似懂非懂:“虽然我不喜欢荀子说的‘水火有气而无生,草木有生而无知,禽兽有知而无义。人有气有生有知,亦且有义,故最为天下贵也’觉得他歧视我的朋友小动物和花花草草们!但若当成香方解读,倒真是人比较难和……”
老师哈哈大笑:“然也。”
我天资愚钝,彼时比今日尤似夏虫,老师纵有千言“语冰”,亦无从深解。
如今重温那“难和”、“老变”四字,方又明白了几分何以与人有关的香是最最难于创作的:
世人固视“中也者天下之本,和也者天下之达道”久矣,然而,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,发而皆中节谓之和。人虽有气有生有知有义而为天下贵,偏喜怒哀乐、颠倒梦想亦由此而生。
喜怒哀乐发而中节,难,却尚非不可企及。
发而“皆”中节,才难于上青天!因要以“和”为常。人总道:人神之别,别于霄壤。其实,人成不了神,全在于人往往只能得一时一事之“和”,神却要将“和”持作永恒。
所以,以香喻神,恰如其分;以香拟人,自相矛盾!
我纵较两年前未能多有长进,所幸已不再视礼仅为玉帛、视乐仅为钟鼓、视香仅为沉檀。香之于我,若宥坐之器,闻之而警“虚则欹,中则正,满则覆”。
于是被召唤去品老师的新作“红楼香”,不仅没了好事之徒应有的欢欣雀跃,反而几欲逃之夭夭。
我绝对相信老师能以香演示兴衰轮回,红楼梦梦再长,终不过是一幅幅“烈火烹油、鲜花着锦之盛”到“食尽鸟投林,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”的画面连缀成的长卷老师以一香展示数十画面,是早有先例的。怕只怕,一旦香之怀金悼玉太过真切,我该怎生于那“奈何天、伤怀日、寂寥时”中偷安?
十三款“红楼香”,款款源自红楼人物。曾记否?“为官的家业凋零,富贵的金银散尽,有恩的死里逃生,无情的分明报应,欠命的命已还,欠泪的泪已尽,冤冤相报自非轻,分离聚合皆前定,欲知命短问前生,老来富贵也真侥幸,看破的遁入空门,痴迷的枉送了性命……”偌大的荣宁二府,济济的金陵群钗,谁堪当一“和”字!
况我辈俗子,“读项羽之破王离,则须眉皆奋而杀机动;览田延年之责霍光,则胆魄皆张而戾气生;与市侩里魁同慕汲黯、包拯之绞急,则和平之道丧;与词人游客共叹苏轼、苏辙之浮夸,则笃之心离。”源自“红楼不和之人”的香品得久了、品得身心投入了,会不会发狂?
而十三款香品过,心底疑惑更如鲠在喉:究竟是我未能辨析香韵全貌?还是香大都只是所喻之人最美妙的一面,而非全部?
最后还是傅老师开口解了我的疑窦:创作香时,确只是择片段而“和”之。
我顿时释然:人固非神,非时刻为和;然择其善者而从之,不亦乐乎!
如此,和香不能比拟不和之人的难题便有解了。
而所谓入世修行,也就是于人事变化中,鉴选和态而习之,习而能定,定则生慧吧。
况且,管中窥豹,香虽非诸人物全貌,却涵其先天性情,亦无不与其命运相合。红楼佚稿如何,“红楼香”亦为一解也。
宝玉香:石头记情僧录风月宝鉴
记得最先品的是“宝玉香”。
我正思量何以既未嗅出“混世魔王”,亦未嗅出“多情公子空牵念”,老师已开口问道:“随心玫品到了什么?”
我有一说一:“可真就是块石头啊,最后不出家才怪。”
老师道:“必须让他出家。”
我俩对视一笑。
《红楼梦》是《石头记》,亦是《情僧录》。